朝阳挟着露水的湿气爬进院子的时候，罗老头正在枣树下擦孙子的摩托车。他擦得认真，佝偻着身子，半跪在地上，皱纹里沁出细细的汗珠。老伴从厨房出来，看到罗老头这样子，噗嗤一笑：“一辆玩具车，你还当个宝贝疙瘩。”罗老头不理老伴，继续擦。

　　那年，枣子挂满枝的时候，罗老头从集上扛回一辆儿童电动摩托车。老伴埋怨：“这东西贼贵，不划算。”罗老头丢个白眼：“你懂什么！”

　　回老家过暑假的孙子看到摩托车，高兴地跑过去骑上。小手一按电门，摩托车“呜呜”地绕着枣树转圈。“爷爷，摩托车会唱歌。”孙子兴奋地叫着，罗老头嘿嘿地笑着。

　　暑假过完，儿子儿媳来接孙子，罗老头把孙子亲了又亲，才让他上车。汽车一溜烟跑得没了影儿，罗老头神色黯然回到院子里，在枣树下把电动摩托车上上下下擦了个遍，然后搬进屋里，找一件衣服罩在上面。

　　春节，儿子一家回来过年，罗老头高兴地搬出摩托车。孙子骑上去，一按，车不动，再按，还是不动。儿子说可能长时间不骑，电池没电了。罗老头转身往外走：“我买电池换上。”儿子连忙拦住，说就在家呆几天，别花那个冤枉钱。“嗨，能花几个钱？”罗老头笑吟吟的。

　　春节过后，罗老头隔几天就把摩托车搬到枣树下，按下电门让它跑几圈。然后再把车子搬进屋里充电，用一件旧大衣盖上。

　　枣子又挂满枝头，孙子却没回来过暑假。罗老头照旧每天把摩托车搬进搬出，话却少了。

　　又一个春节，孙子终于回来了。罗老头推出摩托车，孙子见了笑道：“爷爷，您怎么还把我当小孩？”罗老头愣住了。

　　此后，罗老头经常看着枣树发呆，不再把摩托车搬进搬出了。

　　这天，隔壁徐大娘带着外孙小伟来串门。小伟指着摩托车：“车车。”老伴叹口气说可惜电池坏了，不然可以骑着跑。罗老头把小伟抱上摩托车：“小伟坐好，爷爷让摩托车动起来。”

　　罗老头用一根绳子拽着摩托车，围着枣树绕圈。小伟骑在车上，兴奋地“咯咯”笑。

　　下午，罗老头在枣树下擦摩托车。突然，他放下抹布，推着自行车出了院子。老伴问：“哪儿去？”“上街！”

　　天快黑了，罗老头才回来，自行车后座绑着玩具摩托车的电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