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道路两旁都挂起了一串串红灯笼。白天看起来不起眼,但是一入夜,寒风中轻轻摇摆的灯笼照映着回家的路,不由让人感叹“过年了”。
小时候过年可是一等一的大事,从腊月廿三开始全家人都必须严阵以待,随时听从调遣。腊月廿三祭灶,爸爸和叔叔翻出大蒸笼清洗晾晒,妈妈婶婶和面备馅,而我的任务就是拉风箱烧火,随着“吱扭吱扭”的声响,火星在炉膛内上下翻转,漂亮极了。烧火过程中,我的目光会被奶奶的手所吸引,看她就着热锅从案板下的小坛子里舀出一勺菜籽油,开始炒油面。从油下锅起,我就像被钉在了小马扎上,眼睛跟着奶奶的手上下翻转,油香裹着面香顺着呼吸进入我的肺腑,再加上核桃、花生经过烘烤发出的香味,简直要把我的魂儿勾出来。等到油面炒好出锅、晾凉,再包成包子上锅蒸熟,这煎熬,得一口气来上三个大包子才能解除。
赶年集更有意思。腊月廿五到廿七,乡镇街道有最热闹的集市,大家相约出门,认识不认识的人都笑呵呵互相拜着早年,讨论着商品的好坏贵贱,即使讨价还价也都带着喜气。家里过年招待亲戚要用的肉鱼菜、米面油、瓜子糖果都要在这几天采买齐全。每次我都嚷嚷着跟过去,在集市上穿来跑去,摸摸这个看看那个,在城市吃不着看不到的各种新奇玩意我都想挨个瞧一瞧。
腊月廿八就要准备年夜饭了。爸爸和叔叔把之前买回来的肉统统剁开,砍排骨的砍排骨,剁馅儿的剁馅儿。奶奶带着妈妈和婶婶开始另一项重大工程:油炸。烧上旺火,倒上宽油,先炸素的再炸荤的。豆腐、丸子、带鱼、酥肉、过油肉一一下锅,炸好的全部用脸盆装上,满满堆成小山。整个院子到处弥漫着油香、肉香。我和伙伴们一边放炮,一边穿梭于各家厨房间,偷偷叼一块油豆腐或者刚炸好的肉丸子吃。那滋味,现在想起来还流口水。
年三十一大早,爷爷开始写对联。一沓红纸依次裁开,墨汁倒入砚台,我赶忙过去研墨,爷爷那边开始动笔,我这边拉住纸头缓缓移动保证纸张平整。大门上要贴的对联自然是爷爷提前搜寻好的,除了这个,房间门、厨房、井台等处也都要有,高处贴“抬头见喜”,门口贴“出门通顺”,后院贴“六畜兴旺”……当然不能忘了倒贴的“福”字。等到墨迹干透要开始贴时,奶奶拿面粉调出一碗糨糊,爸爸扛上梯子,我端着碗帮忙递刷子递对联忙得不亦乐乎。
到三十晚上,那些许久未见的伯伯、叔叔、哥哥们会端上自家做的好菜来爷爷家聚会,喝着美酒、就着小菜、嗑着瓜子,一边看着春晚,一边叙旧说新,共同度过一年的最后一天。一直等到午夜12点,各家院子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过,这守岁才能算结束。
初一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穿好新衣给爷爷奶奶拜年,讨压岁钱那可得正儿八经磕头作揖呢。初一的酸汤饺子也有讲究,谁家饭开得早说明这家人勤劳能干。一锅饺子里总有一两个包着硬币,看谁的运气好能讨到新年第一个好彩头。吃到的自然乐得合不拢嘴,没吃到的我也不难过,因为初二开始就能跟着大人们串亲戚讨压岁钱去了……
如今每到过年,听到最多的话就是过年没有年味,发不完的红包、买不完的东西、做不完的饭……过年放假七天,简直比平时上班还要忙碌,还要累人。
其实年味一直都在,只不过儿时我们是享受年味的主角,而现在我们成了营造年味的主角,成了那个要给孩子备新衣包饺子的妈妈,成了要带孩子逛年集、放鞭炮的爸爸。想到这儿,我开始暗暗期待新年的到来,从这个新年开始,就由我来给孩子带来新的年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