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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野之苹
2020-11-30 15:59:00  来源:检察日报  作者:蔡丛桦

  拉开窗子,对着这院子最深处的绿山墙发呆。这是大片原石堆成的山墙,皴裂的块垒从墙脚裸露了出来,天然的一幅假山写意图,间或有几株野草闲花在松透的赭色沙土上发着幽思。

  春雨初停,转到墙后的山包上采枸杞头,母亲说这是“秦菜头”,也叫地地菜。雨丝无声滋润了几天,地地菜们肥壮地翘着小指尖,于满眼的绿中掐下一揸还长的寸头,不一会儿就齐扎扎地堆满篮子。加了土鸡蛋煲汤或素炒,嚼在口中缕缕清脆轻轻地“杀着”牙齿,刚触及的一瞬微苦蓦地漫化了甜,是春天特有的味道。有时趁着母亲在弯腰采地地菜,找着一丛野蔷薇苗,苗上初生的刺还没来得及见风变老,剥去皮含在嘴里,是青涩的玫瑰味道,它们是近亲呢。

  植物正是适了天时,春荒在过去的难熬中就有了田原上点点的采摘,和着原野上回荡着采野菜的歌声,也才有了诗经的风雅颂。要不看看诗经,有人说在《诗》305篇中提到的野菜多达43篇25种,又有说28种,光这数字可以写上几大篇来再三论证。诗里处处是野菜、果子的踪影,“左右荇菜参差流之”中的荇菜,野芹菜、水芹,乡里阿婆说这个“香逮来”!“香逮来”说的就是吓煞人香,白色长长茎条顶端一把细碎绿叶子,闻着香下锅油盐略炒后也是正正的好味道。向女子献上蔬菜花束时应当有这个野芹菜的影子才好,爱情也有了遥遥久远的意思。而在“谁谓荼苦,其甘如荠”一句中就提到了荼、荠两种野菜。“呦呦鹿鸣,食野之苹”的苹在哪里呢?再不就去采薇吧,“采薇采薇,薇亦柔止”,采那种现在叫作野豌豆苗的东西,清炒出来是丝丝蜷蜷的明绿,再拍碎几粒白净的小蒜瓣放入便可起锅。“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中的蒌是芦篙,早春嫩时食茎,柔荑俏姣的美味,四五月以后,老了用作柴薪。

  黄花地丁又叫作蒲公英,可以整棵带根采了来择洗干净,小黑耳或者香干丝凉拌,洒上麻油,可谓是清火败毒的榜上良药,药食两用的好东西。逢在春天,那有些日子瞧不上买来的糙菜,总拉着母亲去山上采摘现成的野菜。时移世易,说起来动动手就能吃到所谓“指贫者所吃的食物”,听到的人却是用着极艳羡的眼神望着呢。

  山边闲地多,有的人家依着山脚在菜园边上围了一圈儿野菊花,既当成园子的地界,也是随时可取到盘里来的可物,园子仿佛被镶了一道黝绿的边。摘下嫩头叫做菊花脑的,也是煲汤或者素炒,江那边的南京人也极拥戴菊花脑,每年春天都少不了发着感怀饕餮它特有的清香。菊花脑可以从春一路吃到秋。不过那时已经少了春天特有的杀口清脆,香气也淡了,好像长大成人的态度,茎叶多了些硬气,口感变得费力起来。

  再论起药食同源的菊花,滁菊、黄山菊与杭白菊、亳菊,并誉为中国四大名菊,而滁菊在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上又有专门记载,药性之佳列为之首。这山上山下遍处都是野生的滁菊,于是吃过叶,看过花,还可以采下花朵杀个青再晒干,收将起来在感冒上火的时候泡上一杯,看着干燥花在沸水中舒活开来,金蕊玉瓣一朵朵如梦似的养眼。

  (作者单位:安徽省滁州市琅琊区人民检察院)

  编辑:王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