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春打六九头”开始，每天在那排垂柳中穿行，我总爱抬头望望微风中拂过面颊的柔枝，感受着枝条一天天柔软，那浅褐色的芽苞一天天鼓胀，心中的绿之芽也就在冬装卸去的轻快中一天天膨胀起来。

　　也许只是昨天那么不经意的一瞥，也许只是凌晨的几滴春露的润泽，也许就是梦中的一抹企盼的微笑，晨曦中眼前蓦地一亮，竟然是满园的绿色向你柔柔地招摇，在晨光中妩媚着窈窕与喜悦，向你的眼底氤氲渗透。那蓬绿浅浅的，如娇滴滴的婴儿的目光，那般纯净的不沾染一丝纤尘，微风拂动起柳梢都能令人心尖儿乱颤。这情景，怎不让人内心蠢蠢欲动，在柳树趟中舒活舒活尘封了一冬的筋骨？

　　绿影里已满是惊喜的人们。

　　笑影和着鸟鸣，永远是一幅最美的《春景图》。

　　那个一直没有学会拧柳笛的少年是我的儿子。

　　想到他，有春风剪过心田，眼就湿润了。

　　小时候的儿子很笨很笨，一周岁都过了还不会翻身，每天晚上总要在他哼哼唧唧中帮助他翻身好多次。老公说儿子动作协调能力太差，需要加强锻炼。于是，春天的脚步刚刚临近，老公就开始带着儿子去村外的果树林里学爬树。果树还没有发芽，粗壮的枝干被果农们修剪得错落有致。坐靠在一棵粗壮的歪脖树下，望着父子两个一前一后攀爬的情景，心中漾起无限幸福。

　　春天的柳笛是我小时候最好的玩具。盼望春天快快来临最简单最直接的理由可能就是因为有柳笛。漫长的冬夜，睡梦中会无数次的有柳笛吹响，长长的柳枝就随着笛声悠扬整个梦境。沿着河岸走向学校，经常会把划过肩头的柳枝拿在手中仔细搜寻，想从酣睡的芽苞中发现一丝春天的影子。

　　那时候没有什么玩具，春天的柳树是所有孩子的最爱。每到这个时节，每个孩子的口中都会含着一支柳笛，吹出或浑厚或悠扬的旋律来，大街小巷到处是鼓着腮帮子红着小脸的孩子们，见了面顾不上打招呼，满脸笑意冲你吹一声，于是你也和一声，拧柳笛的技术高低就在这声问候中比试出结果来。

　　拧柳笛要有极大的耐心，用力一定要均匀适度，劲大了柳皮就会裂开，劲小了柳皮褪不下来，大人们易如反掌的事情，对几岁的小孩子来说却是个意志和毅力的考验。两个妹妹因为有我这个姐姐的呵护，就没学会拧柳笛，可是，在柳絮飘起之前，妹妹们的小嘴中总是柳笛声不断。

　　儿子是我那颗童心的延续。

　　柳树发芽的时刻，爬树学本领的地点就由果园挪到了河岸，因为果树要发芽了，动了果树的芽叶，那可是果农一年的收成。河早已干涸，可是柳树还在，只是再无清澈的水面去映照它们的婀娜倩影了。

　　儿子喜欢柳笛，嘟着小嘴看着一个个长短不一、粗细各异的柳笛从我手中“变”出来，眼中充满了崇拜与好奇。

　　儿子对柳笛情有独钟，可是始终没有学会拧柳笛。在高出我半个头的年龄，还会在放学路上顺手折一根柳条，拿回家来让我给他拧柳笛，高高大大地坐在我身边，眼中已经没有小时候的好奇，可能只是童心使然吧。

　　儿子从16岁起，就在我满眼被泪水模糊的不舍的目光中，背着简单的行囊去了北京追求他的艺术梦想，没有了数理化的羁绊和折磨，儿子的身体壮了，脸上有了和他年龄很相称的笑容。我知道，他的选择或许令很多人不解，包括我这个为了他的学业身心俱疲的母亲，但是我实在不忍心让对数理化毫无兴趣的他因为学校和家长的双重逼迫而身心饱受折磨，一次次在医院和学校之间穿梭，只能抱着先成人后成才的想法彻底放手。离开了禁锢他思想和专业的学校，他没有荒废他的时间和精力，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知识的积淀，艺术之路在他倔强而坚实的脚下越走越顺畅，我越来越发现他的选择是对的，他一定会在他所选择的事业上有一番成就的。

　　孩子啊，北京的柳树也绿了吧？你有没有闲暇去仰望一下窗外的春色，侧耳去聆听一下柳笛的声响呢？也许这一切，你无暇顾及，但我相信，你心灵的那片绿洲上一定是绿柳成行了吧！

　　妈妈在你凌乱的小床上放了好几支拧好的柳笛，就在你的枕旁，如果睡梦中柳笛声声，悠扬不绝于耳，孩子啊，那是妈妈在想你！

　　（作者单位：河北省望都县人民检察院）